为了工作方便，姜岳升就在前海租了一套公寓，距离宏志远研发中心总部只有几百米远。

他找了家搬家公司帮忙打包、托运，便带着姥姥从汕尾搬进了前海的新家。

他新加入的研发组的组长很热情，在他入职的第一天，便给他介绍了研发中心的概况，以及组里面目前的研发方向。

还带着他参观了整个研发中心，又向他介绍了组里的同事。

组长按照研发中心的惯例，给姜岳升一周的适应期，让他熟悉一下任务概况，并了解一下各种可利用的资源。

适应期的最后一天下午，组长来找姜岳升。

“怎么样？姜工，对新环境有什么感想？”组长笑着问道。

“我感觉这里的工作气氛既紧张又宽松。”姜岳升微笑着道，“我这几天看着大家都匆匆忙忙，也经常看见我周围的人在讨论或是争吵，似乎每一个人都很有主见。”

“说得不错，研发中心的文化就是那八个字。”

组长说着，用手指了指南边墙上挂着的八个大字。

姜岳升一看，是一句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老口号：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研发中心特别重视新人，对于每一个新人都寄予厚望。”

组长说着站了起来，对姜岳升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个专门给新人安排的福利。”

“新人还有福利？”姜岳升有点吃惊。

他便跟着组长来到了研发中心的一个展室。

刚一进展室，姜岳升便看见在展室的中央，站立着一台威武的警用机器人。

从外表就能看出来，这台警用机器人的工艺非常讲究，做工也非常细致。

“这是研发中心内部的一个活动，我建议你可以试一试。”组长对姜岳升说，“这个活动是针对新入职半年内的新员工的，你刚来，正好符合条件。”

“哦……”姜岳升的好奇心又被激发了。

“这就是集团公司销量最大的明星产品。”组长指着这台警用机器人说，“你有空的话，就经常到这里来，仔细研究研究这台机器人。”

“哦……”

姜岳升在展室里转了转，被一张非常炫酷的大图吸引了，图上画着这台警用机器人的3D结构图和软件架构。

这台机器人的软件由核心智能模块和三十二个功能子模块组成。

一级子模块包括：运动模块、视觉模块、听觉模块、触觉模块、能源模块、武器模块、防御模块等。

运动模块下属的二级子模块包括：行走模块、跳跃模块、奔跑模块、速度控制模块、爬行模块、攀爬模块、滚动模块、手指运动模块、脚步运动模块等。

二级子模块下面还有三级子模块，光二级子模块就有五百多个。

姜岳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眼花缭乱。

他又走到活动规则的展板前看了看，原来这个活动是一个编程比赛。

比赛要求参赛的新员工一次可以选择两个三级子模块，然后去领取这两个三级子模块的程序源代码、说明书和一些视频资料进行研究。

如果对已有的代码提出了改进意见，就可以直接提交在比赛论坛上，供大家评判。

评委根据论坛上好评的数量和评论的内容，来决定改进意见是否合格。

如果合格了，可以再选择两个模块进行研究，如果改进意见再次被采纳，可以再选择四个模块进行研究。

以此类推。

比赛设置两个榜，合格意见榜和被采纳榜，前五名可上榜，有从十万到一百万不等的奖金。

姜岳升看了比赛规则后，立刻对比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台高端机器人完整的系统架构，感到很新奇。二是因为奖金的数量确实很诱人。

于是他一有时间就来到比赛活动展室，仔细地研究这台机器人的硬件结构和软件结构。

经过研究，他发现在运动模块里，有一个射击动作子模块的几个参数设置不太合理，可能导致警用机器人的射击动作存在瑕疵。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又登陆到这台机器人的历史日志文件库，去查阅过去积累的相关日志信息。

经过仔细研究，他发现，这台警用机器人在用激光手枪射击时，有一个单腿下跪的射击动作。

右手握着枪，肘部下沉。左手扶着右手，以便保持激光手枪的稳定。

他认为这个射击姿势有问题。

因为机器人在做这个动作时，机器人的左臂处于较好的受力状态，代价是端着枪的右臂弯曲度过大，受力状态处于最差状态。这样的状态会让机器人在射击时，身体右侧比较脆弱，一旦受到攻击，很难快速做出反应。

于是，姜岳升针对这个子模块提出了两个改进意见，发在了论坛上：

第一、把竖着握枪，改成水平握枪。这样，原来握枪时需要下沉的右手肘部，就抬到了与肩膀同高，而且右臂是伸直的状态下握枪。这样的受力状态比较理想，既可以提高射击的精度，又可以让右臂处于比较好的状态。

第二、增加右手单臂射击的概率、减少双臂射击的概率。这样腾出一只手，就可以总体上降低机器人的风险。

三天后，编程比赛委员会给姜岳升发来邮件，告知他的建议合格并被研发团队采纳了。

姜岳升感到很吃惊，他没想到，他一个新人的建议竟然真的被采纳了。

他很受鼓舞，于是又再接再厉地提出改进意见，三个月内就给那台警用机器人提出了十一个改进意见，竟然被研发部门采纳了九个，一下子就冲到了被采纳数量榜和合格数量榜的两个第一名。

这可是研发中心史无前例的事件，姜岳升一举拿到了一百万的最高奖。

大家都对姜岳升羡慕不已。

组长为了庆祝姜岳升在编程比赛中拿了双第一，特意请全体组员吃了一顿海鲜大餐。

当然，姜岳升没有让组长掏钱，抢着结了账。

几天后，组长又把姜岳升拉进了他负责的一个比较神秘的项目里，让姜岳升参与机器人人格方面的研发，具体内容是负责机器人的勇敢和恐惧的研发。

由于江玉的工作保密等级极高，姜岳升并不知道妈妈在他出生前便早已开展了这方面的研究，也正是因为妈妈在这方面的研究取得了卓有成效的成果，他才被当做人质绑架，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接到组长发来的任务书后，姜岳升便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任务书上要求开发的目标是使机器人向高等动物一样具备勇敢和恐惧感。

给机器人设置恐惧感，是为了让机器人具有保护自身安全的能力；而给机器人设置勇敢，是为了促使机器人努力达成任务目标。

为了自身安全而感到恐惧，会影响任务完成；而为了完成任务放弃安全，会牺牲自己。

虽然两者存在着矛盾之处，但是任务书要求程序员必须要使机器人能像高等动物那样，把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需要勇敢的时候就勇敢、需要恐惧的时候就恐惧。

姜岳升很喜欢这种有很大发挥余地的任务书，因为这能让他那动不动就天马行空的大脑可以尽情地奔驰。

恐惧感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呢？

为了找准感觉，姜岳升开始回忆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些恐惧的场面。

毫无疑问，十五岁那年被绑票，以及后来从海上浮岛工厂逃亡，应该是他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最为恐惧的经历。期间几次让他感到无比痛苦和绝望，甚至生不如死。

很多动物和人一样，也有恐惧感，受到惊吓也会紧张。

这说明恐惧是高等动物具有的普遍能力，反而越是低等的动物越是毫不畏惧，而且大多数低等动物甚至没有恐惧感，只有一些简单的应激反应。

比如蚯蚓，你对它吼叫它是没有任何反应的，因为它身上就没有接收声音的器官，你对它挥舞大刀，它也没反应。因为它没有眼睛能看见你的威胁，更别说产生危险的意识了。

这说明，恐惧感是中高等动物自我保护的一种较为高级的本能。

同样，勇敢也是一些中高等动物的本能，比如一些家养的大鹅，有时会敢咬比它高几倍的人。还比如，狗敢去咬比自己体型大几十倍的大型食草动物。人在愤怒时敢拼命，还有一些人在酒后变得目空一切等等。

有人管这叫自大，其实从生物学的角度看，自大和勇敢在本质上没有区别。

勇敢和恐惧到底是一个什么关系呢？是更勇敢的人就不太恐惧呢？还是勇敢和恐惧两种机能是互相独立的能力呢？

姜岳升带着许多疑问，开始阅读组长推荐给他的几本心理学入门著作，《欲望与情绪》、《行为与动机》等。

在读书期间，他在跟妈妈聊天时谈到了自己最近的研究方向和正在读的书，也跟妈妈聊了自己对勇敢和恐惧的一些粗浅理解，可是妈妈并没有与他进行深入的探讨，只是伏笔潦草地说了几句就开始扯别的了。

“儿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江玉故意把话岔开了。

“什么事呀？妈妈。”

“你还记得咱俩以前说过鲟鱼的事吗？就是为什么鲟鱼能从海里回游到江里的问题。”江玉问。

“记得！记得！”

姜岳升想起来了，妈妈以前跟他探讨过，鲟鱼回游导航的问题。

“我让我燕京的同事组织了一个实验。他们找琴岛海洋大学的专家帮忙，去黑龙江出海口抓到了五十条刚刚长大的大马哈鱼苗，然后在每一条鱼苗的肚子里埋了一颗定位跟踪器和一颗磁铁。因为有专家说，鲟鱼是依靠跟踪磁场的变化导航的。我们就是想看看，在鲟鱼肚子里塞一颗磁铁，它还能不能正常回游。”

“哦……，结果怎么样？”姜岳升急切地问。

“结果呀，凡是活着的，一共是六条，都顺利回游回去了。”江玉答道。

“哦，那说明鲟鱼不是依靠磁场导航的，对吗？”姜岳升激动地问。

“对呀，说明鲟鱼可能感受到了别的信号。”江玉解释说，“但是目前还搞不清，到底是什么信号。”

……

江玉其实并不是担心泄密的问题，她是担心儿子在这个领域搞出成绩，再次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然后暴露身份。

尽管姜岳升进入宏志远公司的初衷，是为追查自己被绑架的线索。但是随着他逐渐走进机器人研发更深入的领域，他发现他此刻对研发机器人的兴趣，竟然快让他忘记了当时加入公司的初衷了。

经过两个多月带着问题的沉浸式学习，姜岳升基本理清了恐惧和勇敢的开发思路，他在做好了汇报材料后，便约组长进行汇报。

他的思路是，可以参照人类的思维逻辑，把恐惧感和勇敢，与机器人所要完成的任务关联起来。

他认为，他的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前置条件是，把机器人的任务分级。当机器人任务的级别提升时，机器人勇敢的级别也应该跟着同步提升。任务级别越高、则勇敢级别也越高，恐惧感的级别则跟随下降。在面对最高级别的任务时，机器人甚至可以忽略一切恐惧感，不惜牺牲自己，直奔任务目标。

组长在听了姜岳升的汇报后，对姜岳升的思路很满意，认为他的思路符合逻辑，可以开始按照这个思路写代码了。